点击图片查看原图李秀娟一家从一开始就是受害者。当地为了“制服”受害者，把他们变成更大的受害者。
▲ 女教师发绝笔信称“受不公正待遇” 官方：全面调查。 视频来源：新京报动视频
刚刚过去的这个周末，徐州女教师李秀娟的“绝笔信”在朋友圈刷屏，无数人为其命运揪心。李秀娟夫妇都是徐州丰县周楼小学老师，“绝笔信”自称长期遭到有关方面的不公正对待，“准备离开这个世界”。
据媒体报道，李秀娟夫妇已被找到，没有生命危险。当地官方还表示，针对其举报内容，目前已成立调查组。
从女儿纠纷到自己被拘留
事情最初的起点在2018年3月12日，丰县实验小学放学排队期间，李秀娟的女儿嘉嘉的两位同班同学发生冲突，一位李姓同学的衣服拉链甩进嘉嘉的左眼。这是蝴蝶扇动翅膀的那一刻，可以说完全是个意外，是所有学校都有可能出现的纠纷。
但空气中的这个小涡流，却最终滚动成了一场巨大风暴，看病、上访、“寻衅滋事”、被殴打、被监视、被处分，连锁反应愈演愈烈，直至“绝笔信”。小纠纷演变成生死案的冲突升级逻辑，才是这一事件中最值得反思的。
孩子在学校受伤，学校负有一定责任，这是无疑的。至于该如何赔偿，赔偿多少，应由李秀娟、李姓同学家长、学校乃至教育局各方协调解决。过去一年多时间里，李秀娟与丰县实验小学之间是如何沟通的，仍是个谜。
李秀娟称“女儿眼睛受伤后失明……一年多来，学校一直未妥善处理孩子的伤残赔偿问题”。徐州市教育局则在网上回复称，事发后班主任及时进行处置，未发现明显异常，“学校多次建议通过司法程序解决问题，均遭李秀娟拒绝。”双方描述很不一致，尤其是侧重点不同。
李秀娟强调孩子伤情严重，并出示了北京同仁医院的诊断证明书，这点她是比较有说服力的。当地教育局所谓“班主任及时处置，未发现明显异常”则没什么意义，因为班主任并非医务人员，普通人未必能够通过肉眼发现眼部伤情。
关于李秀娟多次拒绝司法程序解决问题，李秀娟一方并未提及。教育局还表示，丰县实验小学先后10余次协调，均因李秀娟提出过高赔偿未果。这一情节也有待权威调查回应。
不过，逼得李秀娟在网上发布“绝笔信”的直接诱因是，今年3月份她因寻衅滋事被拘留。这是使矛盾激化的最关键节点，也是疑点最多的地方。
▲李秀娟通过微信向新京报记者发来一个定位并表示感谢，后再无回应。微信截图
基层治理逻辑的扭曲把他们推向绝境
2019年3月初，李秀娟买了去北京的火车票，她自称是去给孩子看病，当地却认定她是去上访，派出所认定其构成寻衅滋事，给予行政拘留七日的处罚。相关文件显示，派出所依据的是《治安管理处罚法》第二十六条（四）项的规定，但查一下法条就知道该项内容是“其他寻衅滋事行为”。这个“其他”的解释空间太大了。
因为她曾经上访过，所以就断定她这一次一定是上访吗？即便是为了上访，就一定构成法律意义上的寻衅滋事吗？每一个问题的答案都是不一定，但李秀娟还是被抓了、关了。据李秀娟表示，抓人和审讯过程中还出现了扇巴掌、不给水喝、辱骂等不人道的情形，其目的便是强迫其承认上访。这些指控若属实，更加证明相关部门不掌握其想进京上访的客观证据。
在理由相当不充分的拘留之后，李秀娟还被教育局给予记过处分，李秀娟自称还被跟踪、监控。这一连串强力手段，不像对付一个文弱的老师，而像对付有重大社会危害的恶霸。而且多部门“默契配合”，组织起这么多人力，应该是统一部署。
归根结底，当地有关人士为什么害怕李秀娟上访，哪怕她表示是去看病、手机上还有挂号记录，依然认定其是上访？这种决绝的“有罪推定”思维方式，以及种种严厉的手段，与其说想要解决问题，不如说想要解决提出问题的人。退一步讲，他们在乎的真的是“社会稳定”吗，还是说自己的仕途？
所谓的“依法查获”“依法拘留”，依的究竟是“法治”的“法”还是“看法”的“法”，便成了解释此案最重要的线索。
李秀娟一家从一开始就是受害者。当地为了“制服”受害者，把他们变成更大的受害者。时至如今，事情最初的推动力或许已经不重要了，本该用来平息矛盾的力量都变成了扩大矛盾的力量。这是一起典型的基层治理失败案例，小问题拖成了大问题，局部问题闹成了全国性的舆情。
我们关注这对教师夫妇的处境，更应该关注把他们推向如此处境的可悲的基层治理逻辑。
□西坡（媒体人）
编辑：狄宣亚 实习生：李娜 校对：李立军